像波希米亞人一樣飛向天堂

 

反叛的一群

波希米亞人,當她在十九世紀重新被提出來討論時,她—La bohémien,是陰性名詞La bohème陰性放蕩不羈者密謀者。一種放浪的人種,也是陰性。像是波特萊爾筆下,散發著危險動物性幽香的女人。她們源自15世紀時,波希米亞的茲克姆德國王(King Zikmund)將所有波希米亞境內的拉瑪人(Roma)逐了出去,他們逃到了法國,在那裡,他們反而代表波希米亞,被稱為波希米亞人。波希米亞bohéme,原是捷克的一個地名,當地居民因為不受世俗規範束鎛,過著像吉普賽人般的自由奔放生活[1]19世紀一些法國作家給予了這個字以新的生命,像亨利·穆傑(Henri Murger)寫的一本名為《波希米亞人的生活情景》(Scenes de la vie de Bohéme)的小說。它讓第二帝國時期的文藝家與藝術家們,認為他們自己是波希米亞人Bohémians,他們主要的工作就是沒有工作。那是由被漠視的兒子、學生、畫家、作家、準作家與歌舞女郎所形成的世界。他們生活困苦,但活得十分豐富;雖然貧窮,卻是優游自在。所以他們在社會中生活是既有疏離感,也有優越感。這個名詞被衍伸用來稱呼希望過著非傳統生活風格的一群藝術家與作家。就像班傑明在文章《波特萊爾與十九世紀的巴黎》中稱文人應被歸類為波希米亞人。她們是生活動盪不定,總為偶然事件所支配,毫無規律可言的一群。她們也是種可疑的人,是讓波特萊爾著迷的密謀家,小酒館是她們的會面處,是流浪者之流。一股很強烈的陰森特質。對馬克思而言,她們則是一群革命的煉金術士,她們無條件地發動起義,把革命變成一種即興詩[2]

 

延伸主題:

1,       亨利·穆傑(Henri Murger)寫了一本名為《波希米亞人的生活情景》(Scenes de la vie de Boheme)。你對作者與作品的了解:

2,       英國作家威廉·薩克萊(W. M. Thackeray)是在英文世界中首次介紹波希米亞人的作家。你對他的了解:

3,       你對義大利劇作家普契尼改編自穆傑的小說《波希米亞人的生活情景》的歌劇《波希米亞人》的了解:

 

像藝術家一般活著

然後普契尼Puccini將《波希米亞人的生活情景》改寫為歌劇《波希米亞人》,稱頌之。巴黎的波希米亞人,以蒙馬特montmartre或拉丁區為根據地,波希米亞形成一種進入現代主義實驗的文化[3]

波希米亞人的風格,成為藝術家形象的特徵,是源自於一些文藝人士的推崇與提倡。福樓拜(Gustave Flaubert 1821~1880[4]),外科醫生之子。他說“除了藝術,沒有甚麼事是可以相信的,而文學就是唯一的自白”如同“藝術是一切”的波希米亞人信條。他也聲告波希米亞是“養育他的祖國”。作品有《包法利夫人Madame Bovaey1857》,描寫多愁的夫人活在對生活厭煩的現況中,而與許多情人交往,是寫實主義作品。另一作品是《情感教育sentimental education1869[5]

   寫實主義,因為福樓拜,成為文學藝術的信條,如他的弟子莫泊桑Maupassant (1850~1893),作品《羊脂球》。繪畫上的寫實主義[6]也成為風氣,如畫家Gustave Courbet 1819~1877,作品主題不同於新古典主義潮流的歷史畫,而是社會面相的平實描寫[7]

文學家中最推崇並且實踐波希米亞人生活方式與觀點的波特萊爾,死於1867年。普法戰爭1870年爆發,法國戰敗。戰爭的結果是跌破所有法國人的眼鏡,莫泊桑在小說《羊脂球》中有精緻寫實的描述。當時拿破崙三世皇位不保,三共和建立之前,巴黎公社在巴黎短暫成立。在戰爭時期與殘暴的街頭戰鬥中,煤炭和木料供應完全耗盡,家家無暖氣可用,飢餓的巴黎人開始以貓狗為食,甚至以動物園裡的動物充飢[8]。這種近乎原始的生活水準,倘若波特萊爾晚幾年過世,他該會是用一付先知似的、悠哉悠哉、波希米亞式炯炯有神的目光冷笑局勢的變化。就像他在年輕時,被家人“放逐”印度洋時遇見暴雨狂風時一樣鎮定。這種狀態下,這位先知若還有什麼密謀革命的理由,應該是人們怎麼可以拿有靈智的貓來吃。

隨著許多大文豪在渡過普法戰爭的低潮之後的大力宣傳,接下來的黃金時代(belle époque),巴黎成為藝術的舞台,波希米亞式的酒店如雨後春筍般開張,波希米亞成了眾所皆知的生活方式。從許多國家來的未來畫家、作家與模特兒紛紛湧進巴黎。也有早期留歐的中國藝術家、台灣藝術家感染過這股波希米亞風,成為台灣早期的波希米亞族,回來之後,在台北的西門町滋長。他們在附近的頂樓租屋而居,享受藝術家的貧窮生活。甚至美國畫家惠斯特勤來到巴黎時,他還要求馬車夫載他去“波希米亞[9]

 

曾經,保守的美國人將波希米亞人和毒品以及自陷貧困連結在一起,但接下來的時代,人們則可以超然地看待這個名詞。她漸漸已不復波特萊爾時代的密謀、革命、危險屬性。她與藝術家的關連性,讓這個名詞脫離了原有的負面形象,進而與藝術或學術社群產生關聯,並且被用來當作以下這些人物、環境或情況的普遍形容詞:在《美國大學辭典》中將 bohemian 定義為「一個具有藝術或思維傾向的人,他們生活和行動都不受傳統行為準則的影響」。波希米亞因此與布爾喬亞(Bourgeois)常常被視為是相反的一組社群概念,前者代表追求反叛、解放、想像、自由的浪漫主義,後者代表崇尚物質文明、遵循社會常規、符合大眾主流的實用主義。雖然,新定義與過去約定俗成的定義無甚差別,然而過去一個半世紀以來許多最有才華的歐洲與美國文學名家都擁有波希米亞氣質。這補強說明了,波希米亞人氣質就是藝術家氣質。這類氣質傾向感性的、重體驗、社會寫實的、幻想性的、流浪、迷情、無拘無束的特徵。大不同於理性、數學的、歷史古典的、崇高的類型。所以縱使中產布爾喬亞階級作家,一樣也會有感性、瀟灑的類型。

結果最後,1990年代,在大衛·布魯克斯(David Brooks)的《天堂裡的布波族》(Bobos in Paradise)一書中描述了這兩個團體彼此碰撞的歷史,以及現代波希米亞和布爾喬亞融合在一起之後產生一種新興上層知識階級-「布爾喬亞波希米亞人」,簡稱為「布波族BOBO」,是bourgeois bohemian中產階級式的波希米亞人的縮寫1980年代「雅痞」一詞的衍生詞,是指資訊時代的快速來臨,高度的創作空間與快速的財富累積到中上到上層階級的新高級知識份子。他們鮮少違背主流社會,對於社會中不同的聲音有極高的容忍度,不會吝惜購買昂貴的物品…。

 

飛翔在天堂

    在波特萊爾的象徵世界中,飛鳥是波希米亞人的轉喻。天堂中的bobo族,是天堂中飛鳥的轉喻。十九世紀雨果在《鐘樓怪人》中,使用了飛鳥在天堂翱翔的意象,來比喻波希米亞式無所事事、隨遇而安的、天堂般的生活。天堂中的bobo族,重視偶然性的高度創意,不太會受突變的環境左右。僵硬的社會倫理與嚴格的社會金錢價值標準,就像是塵市的穢氣。他們善於像飛鳥一樣尋找高空的清新空氣。

今日,連布爾喬亞階級,都朝波希米亞精神靠攏的情形之下,波希米亞,已不必是個地名。波希米亞人,也不必是個人種的代名詞。它是一種啟示,是一種眼神。它為每一位活在機械、資訊時代的人們,啟示一種自由自在天堂。為每一位陷於塵市泥淖的靈魂,提供一種跳脫現實、隨處看看的眼神。顯然早在150年前的波特萊爾,在努力地仿效著這類流浪人種的生活方式時,已經像個先知一樣樂在天堂與遊手好閒中。

 

延伸活動:飾演天堂中的bobo族。請就bobo族的特性去拿捏他們身上既有的布爾喬亞氣質與波希米亞氣質



[1] 鹿島茂著,吳怡文譯(2005)《巴黎時間旅行》台北,果實出版。頁82

[2] 班傑明著,張旭東魏文生譯(1989)《發達資本主義時代的抒情詩人》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頁11

[3] Malcolm Bradbury編,趙閔文譯(2000)《文學地圖》台北,昭明出版社,頁124

[4] 他滿腔熱血地向1848年的法國大革命致敬,因為它結束了法國的君主專政。但新的共和政體,只維持了三年,熱情很快幻滅,新成立的共和政體祇維持了三年,便被拿破崙三世的第二帝國掃除。法國偉大的詩人雨果,就是在獨裁政體的命令下,流亡至格恩濟島Guernsey。然後在187071年的普法戰爭,法國挫敗的覺醒中,路易政府也瓦解,走上第三共和,也是法國第一個維持上百年的穩定政權。Malcolm Bradbury編,趙閔文譯(2000)《文學地圖》台北,昭明出版社,頁124

[5] Malcolm Bradbury編,趙閔文譯(2000)《文學地圖》台北,昭明出版社,頁124

[6] 文學寫實主義的另一個面相,科學的自然主義。左拉的名言,le Naturalisme, C’est la Nudité自然主義就是一種赤裸。他希望能將科學的成果納進寫實主義運動。巴黎出生,亞森省長大Aixen-province,也是在那裡認識Cézanne,他對巴斯德Pasteur與達爾文的進化論印象深刻寫過《我控訴J’accuse, 1898》。Malcolm bradbury編,趙閔文譯(2000)《文學地圖》台北,昭明出版社,頁126

[7] 世界起源1855年巴黎畫展的被拒絕者。法國藝術界舉辦沙龍藝術展的歷史,可以回溯至十七世紀太陽王路易十四的大臣科爾貝,他促成當時各藝術學院於1667年起不定期但約每兩年一次的展覽,由於路易十五時期的二十五次展覽, 位於羅浮宮的方形沙龍之後,便通稱各種性質或場地的展覽為沙龍;鑒於這樣的展覽;逐漸受制於政府,1855Courbet開始自行另展寫實主義,不加入當時的第一屆巴黎世界博覽會,其後學院開始與政府不合,18551867年間落選沙龍成立,1874年第一次印象派聯展,導致1879年國家不再支持沙龍展,沙龍展也在民間的競爭之中,逐漸變質沒落。

[8] 艾德蒙,懷特著(2001)《最終的美好時光》台北,左岸出版社。頁18

[9] Malcolm Bradbury編,趙閔文譯(2000)《文學地圖》台北,昭明出版社,頁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