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水龍1935紅頭嶼之娘與1984蘭嶼風景
前言
顏水龍一生中因為工藝美術的興趣，多次前往原住民部落考察與採集。蘭嶼，有研究者主張他去過四次。然後留下許多蘭嶼主題的油畫作品。由於這幾次的考察，縱跨了日治時期與國府時期，是否不同視野與態度的蘭嶼政策，會足以讓蘭嶼的風貌改變? 藝術家的眼與手，在這樣的環境刺激中，他所表現出來的蘭嶼，自然有所取捨。這取捨中，他個人意志的考量為何?筆者試著納入文化持有者(達悟族)的角度去解開，顏水龍氏在他的蘭嶼主題作品風格中，所透露的環境訊息與其個人對環境感知的態度。圖1 顏水龍的作品蘭嶼風景 1984年
1935紅頭嶼之娘
一，認識顏水龍的紅頭嶼(蘭嶼)
1929至32年，顏氏身在法國遊學，認識了法國人眼中的高更。後來他因肝病與盤纏用盡而回到台灣。1933年，赴日本在壽毛加牙粉公司工作。1934年11月他與一些台籍藝術家成立台陽美術協會。這段時間，他往返日台兩地[1]。
1935年[2]，為搜集原住民工藝資料，他就在做足功課後，隻身前往蘭嶼。當時，去島的唯一交通工具是每月開航兩次的千噸級汽輪，由基隆搭船，要到第二天下午左右才可以看到翠綠之島。大船無法靠岸，只能靠小船接駁。小舟抵達時，島民一下子圍攏過來，開始觸摸，鼻嗅。這是達悟人歡迎他人的模式。
島上警察安排給顏氏的臨時住所外，總會有一群小孩圍著。每但當顏氏要開始畫人物時，他們就會逃也似地跑開，然後他們又會躲起來窺看。後來警官帶來一位十歲大的孩童，既是翻譯也充做導遊雜役。一位成年男或挑夫，初見面就對顏氏又嗅又摸。後來才知，這動作是表示敬意的。曾經，顏氏因扭傷腳行動不便而提出揹負的要求，反被拒絕。起初，顏氏是不諒解的，但後來才了解，是因為當地只有死者才會被揹在背上，那挑夫的反對，其實是為了尊敬他。
在1977年的回憶錄中，顏氏回憶1935年那次的蘭嶼之行。說到蘭嶼年青人只要看到罐頭的圓蓋子、照相機上的發亮金屬、衣服上的鈕扣都很感興趣而想要索取。顏氏只好給他們罐頭蓋。他們後來視這些金屬物品是讓人驕傲的裝飾物品[3]。金屬工具，也都是各自打造出來的。當地不產鐵，全靠遇難沉船漂沖而來的鐵來造刀或匕首。若在部落裏僅有一兩把刀時，他們會彼此借用。
其他也有利用織布、燒陶等等輔助加工技術所製造的工具，以工藝設計者的立場來看，蘭嶼的原始工藝在原始民族中佔有相當優越的地位[4]。這是顏氏對蘭嶼原住民設計能力的肯定。
第一次蘭嶼之行經月餘後返回。後來曾寫信給台東廳理蕃課，一方面回報成果同時也算是為島民請求，建議在蘭嶼設立無線電接收機，以慰藉島上單調的生活、維持連繫知與通知天候消息。台東廳後來確實依據了顏氏的陳情設立了收音機設備。他曾經因此欣慰總算為蘭嶼做了一件好事以報答一月之遇。多年之後，顏氏曾說到他對高更前往大溪地生活的看法：
一九三二年我從歐洲返國，由於喜愛台灣的環境，而脫離華東京大都會生活，以歡欣的心情回台灣，並且去質樸單純的山地旅行，到處看看原始的生活文化。我所懷想的並非如高更的“原始的夢想”，而是憧著與山地人共同生活的樂趣，達成我神往的心願。…民國二十四年三月中旬，我首先前往台灣大學人類學教室做雅美族及其住地蘭嶼的次料調查的準備工作。動身前往，是在五月中旬，除整理簡單旅行裝束、畫具與食品乾糧之外，還兌換十錢及二十錢的銀幣約壹百圓左右帶在身上。
顯然，他在出發前得知要準備一些無關緊要的錢幣，用來打發蘭嶼人喜歡金屬的興趣。這訊息，應該是來自日本的人種學者的田野調查報告。在回憶錄中，高更與錢幣之事並列，意味著顏氏前往蘭嶼前，對當地最大的想像其實是來自高更的大溪地之旅。高更的過世，與顏水龍的出生，都在1903年，只差三天。難得的巧合，讓高更，比其他的法國藝術家，更得到顏氏的關注。
二，日本人與紅頭嶼
只是從歷史的資料來看，老達悟人的記憶裏，1934年到1936年是日本人統治紅頭嶼最黑暗、痛苦與沒人權沒尊嚴的時期。當時島上正進行最大的工程，氣象站的興建。每個部落的男人得為了開闢通往山頂的道路，而平均分配勞役工作。各工程分段配給各個部落負責完成。開工前要點名，缺席將會遭到毒打。高壓的逼迫下，工程完成。由於大小公共工作都是由輪班的蘭嶼男工完成，因出於逼迫，導致他們無法在魚季下海捕魚，家裏的田地也無法耕種採集，全家生活陷入飢餓[5]。此同時，氣象站完工後，又有郵局的興建。也是循著同樣的模式，壓榨勞力。郵局這塊地，國民政府的蘭指部管訓隊將之改制為天山牧場。
圖2 日治時期興建的氣象站
三，認識台北帝國大學人種學教室的文化研究角色
在日本帝國的拓殖計劃中，因為紅頭嶼沒有經濟價值，反而變成人種學的保留區。就像高更因為受到殖民博覽會中的影像所吸引與啟發，前往大溪地，顏水龍也因為參考了設立於1928 年台北帝國大學文政學部的「土俗人種學講座」（台灣大學考古人類學的前身）與 台北帝大土俗人種學研究室，在當時進行的田野調查旅行的成果--在1935年時印刷出來的<台灣高砂族系統所屬之研究>。紅頭嶼雅美人部份，是1929年4、5月間，研究室拍攝的結果。它們是講座教授移川子之藏、助手宮本延人、帝大史科學生馬淵東一、東大學生鹿野忠雄等赴雅美一個月累積出來的成果[6]。
圖3 台北帝大人種學實驗教室中的紅頭社雅美女人
圖4 漁人社雅美女人
這時台灣的原住民資料，因為殖民者對人種學的重視而開始有了調查與介紹，迅速累積且多元多樣。如：
(一)台灣勸業共進會，一連串展示有關於台灣原住民風貌的文物，研究原住民的管道也更清楚。
(二)大正四年（1915），位於台北的博物館竣工，館內有高砂族室，人們可以更直接的目睹琳琅滿目原住民的文物與裝飾品。
(三)設立於1928 年台北帝國大學文政學部的「土俗人種學講座」，對於研究人類學也有不少貢獻。這些機構，除了展示之外亦將這些研究資料與訊息，廣泛熱絡地發表在各種刊物媒體上，讓原住民議題的蓬勃發展[7]。
這些資料啟發了顏水龍對紅頭嶼認識的第一印象。至於原住民議題的被運用，不獨於顏水龍。如：雕塑家黃土水便也曾經向森丑之助借用標本。畫家郭雪湖在創作「南街殷賑」時，也表示曾經到博物館尋找資料，並將原住民圖像運用於所描繪的建築物商業看板招牌上。
四，認識高更的大溪地主題作品。
u1935<紅頭嶼之娘>
這件作品是顏水龍第一次拜訪蘭嶼所作，當時蘭嶼被稱為紅頭嶼。這件作品曾獲得第九屆台展入選。
圖5 1935年顏水龍作口紅頭嶼之娘
島上都是原始的風物，神秘而濃烈。相似的題材已被高更，梵谷與畢卡索等名家以各種技巧多面的表現過，因為想到要以畫家的手來表現我的風格，壓力甚大[8]。
出發之前，他曾經前往當時的台北帝大人種學系，做足了研讀紅頭嶼人種、文化與影像資料的功課。但顏水龍在台北帝大人種學教室中所看到的標本式人物圖錄，不能滿足顏氏閱覽過高更原住民部落作品的生動期待。這刺激了顏氏親身出發前往紅頭嶼看看的動機。當高更於1903年過逝時(Paul Gauguin，1848年6月7日－1903年5月8日)，顏水龍1903年生（1903年6月5日－1997年9月24日）。就像是數字的神秘巧合，高更的大溪地之旅，啟發顏氏打算到原住民部落擔任巡查工作。後因家人反對而作罷。
圖6 歿於1903年的高更 1897年作品我們從那裏來 我們是誰 我們哪裏去
圖7 顏水龍作品從高更作品中得來的靈感 作品我們從那裏來 局部
雖說1977年時，顏水龍曾經明言他未受高更影響，還表示他想走出畢卡索、高更之類的原始部落藝術風格的新路。但1935年的紅頭嶼之娘，確實套用了高更作品的母型。
紅頭嶼之娘的席地坐姿與高更作品<我們從那裏來、我們是誰、我們要往何處去?>作品中的大溪地女郎坐姿如出一轍。實際上，以紅頭嶼民族對攝像與描繪的恐懼，紅頭嶼之娘落落大方的嫵媚坐姿，應該是套用了高更的設計。不過，高更作品中充滿了綜合神話傳說、生死觀素材、個人主觀感覺的創作手法，無法在<紅頭嶼之娘>作品中找到。
1984<蘭嶼風景>
一， 1972年顏水龍的蘭嶼寫生之旅
第二次蘭嶼之行已是民國六十一年二月。1977年的文章，是顏水龍可見的唯一自述蘭嶼觀點。它必須套用蘭嶼歷史事件與顏氏個人行跡，才能清楚閱讀他在自述中的字字珠璣。蘭嶼的交通，過去日治時期一個月只有兩班船的狀況，改善了。所以交易的頻繁，廉價品改變了邊陲，這個曾是人種學教室的島嶼。經過三十七年歲月，物換星移，能夠舊地重遊誠然有無限感慨，那種又期待又怕失望；又孰稔又陌生的心情不知如何是好。第二次蘭嶼之行感觸頗多，或許是第一次的衝擊太深的關係吧。今日蘭嶼觀光客與商人來往頻繁，安靜純樸的自然原始因交易的繁榮和遊覽開發影響很大，大量的廉價衣服物品湧進這種邊陲地方，改變了不少風貌。
中國人政權下的投機客，欺負當地人的天真，搜括了工藝品。長久之後，蘭嶼人的天真不再，也投機了起來。“新品粗劣而昂貴”道中了投機、短視、世儈等惡質文化已經侵蝕了當地：
工藝製作方面，傳統的器物被廉價地搜括。幾乎挖光了，新做的卻失去原來的風格，粗劣而昂貴。
當地的建築與文化生死觀的鏈結，因為統治者主位意識下的國宅計畫而破壞。“不能適應”，反映了主位與客位文化的脫節：
建築方面，建的什麼賓館破壞蘭嶼景象。政府一番德政興建的國民住宅因為生活習慣不能適應而不很喜歡去住，…
1935年時，以顏氏幾乎是田野調查式的參與觀察，一個月時間在當地的生活印象為依據，1972年的實況，肯定是大大不同而讓他印象深刻。尤其是1970年，顏氏花了八個月時間到日本、美國、英國、荷蘭、比利時、丹麥、法國、西班牙、葡萄牙、義大利、希腊、泰國與香港等地，參觀各國美術館、畫廊、美術工藝教育設施與手工藝品國際市場。感觸肯定很深。所以對1972年的蘭嶼之行，是更加不忍當地工藝品與技術的現況。提到馬達加斯加的工藝品，甚至讓顏氏想起了高更。曾經，高更就是看了萬國博覽會中的殖民地館，馬達加斯加工藝品的陳列，而興起了前往原始部落back to nature的計劃。
我們應儘快施行保護輔導政策，在有能力且有專業認識的指導者之下設立機構，以延續他們傳統手工藝的天份，保存發揚織塑雕等傳統技術，建立信用且合理的價格和產銷系統，是急需之務。蘭嶼的天然工藝材料很多，尤其植物纖維，在此熱帶會成長良好，竹木等素材也可由本省推廣過去，但必須假他們親手以原有技術和工具來製作保存本來的造形與風格，如此相對對文化和經濟成長都有幫助。使我想起以前法屬的非洲馬達加斯加島的工藝指導方針，很值得參考。提供較佳且安定的生活環境，減少外在的干擾，以傳統的工具和技術為基礎，在豐潤的生活中自由自在的發揮創意，保持原有的趣味和特色同時建立陳列場所集合過去有價值的作品來培養雅美人的信心與青年人的氣質風貌。
傳統性的圖案、保持景觀的自然美，建築物應與風景調和，交通方面不要讓機車汽車來擾亂安寧，牛車馬車或出租腳踏車代替。我這想法，是因我深深的祈望蘭嶼永遠是我們在太平洋上的樂園。
就像高更初抵大溪地時的失望，顏氏二度拜訪蘭嶼，也是一樣失望。他覺得以他當時(1977)只是擔任設計學校教授、美展評審的高度，中肯的、完整的教育文化重建與保護計畫的建議，是他唯一能做的。1935年前往蘭嶼時，那些圍著他與協助翻譯的好奇小朋友們，1972年時，也都已經是將近40歲的中壯年紀。如今見著了故人，像好友一般的聊天，許多人事的變化，甚至是用共同的母語-日語，滔滔而談合盤托出，傷感不言而諭。可以肯定的是，他的感受，除了遺憾“來遲了”“已經被破壞了，猶如大溪地一般”“無助與無力”，…如果能“回到從前”“回到單純的美”那該多好!
在這種背景之下，閱讀70年代後的顏氏蘭嶼作品，平板、單調、重覆風格；日出、拼板舟…等母型背後，回到過去未受污染的美、迴避中國人政權統治下的遺憾與破壞。甚至，日出，象徵日本人的統治。拼板舟，是他最鼓吹與宣傳的蘭嶼意象。
二， 1970年代後的蘭嶼系列作品
(一)70年代
1，1975<蘭嶼印象>81x100。大色塊平塗，影像重疊的拼板舟。中間是蘭嶼舟的船眼。圖8 顏水龍1975年作品蘭嶼舟1975
2，1978<海邊>65x80。三小一大蘭嶼舟。人物相對變小。背景也是日出印象。
圖9 1978顏水龍作品海邊
(二)80年代，
1，1982<蘭嶼所見> 72x91。兩艘小蘭嶼舟、三個各面向左後右的男子。一小孩，一母親胸懷嬰孩。一隻向右的狗。太陽當中，不確定是朝陽還是夕陽。
2，1982<雅美族的小孩> 60x80 。三個小孩。兩個面向前，一個側臉向右。左小孩手捧著果子，中者抱胸。右者向右。背後是光芒。黃莉珺認為1982年作品<雅美族的小孩>，他創作的內容是暗示政府將核能廢棄物，丟棄於蘭嶼的行為是令人反感的。黃氏稱它的反污染系列畫作之一。圖從三孩童的肢體語言，依序可分別說明蘭嶼人反對政府的態度。從初期的絕對信任熱誠歡迎，到中期的敵對與開始防衛[9]。
圖10 1982顏水龍蘭嶼所見
3，1984<蘭嶼風景> 1972年，顏水龍第二次到蘭嶼。第二次到蘭嶼的顏水龍，對拼板舟有濃厚興趣，因此他繪下多幅製作過程的速寫。
據此， 從70年代到80甚至90年代，蘭嶼，不斷成為他的創作主題。內容以拼板舟的意像為主，偶有搭配人物、結合日出的光輝。作品的風貌，他的人物比起1935年時的同一類作品，更像是人類學家的標本式攝影。相對於50年代蘭嶼島上的波濤洶湧，顏水龍的蘭嶼拼板舟系列作品，卻顯得異常的平靜。即使畫面是豐富的暖色調，卻掩不住像陌生人般的冷漠。拼板舟部份，則呈現一種像是旁觀者的冷靜、然後不斷地複製。
4，1989<蘭嶼風景>八艘小拼板舟，兩位船夫。地點是東清海岸，但日出位置不對，竟偏成北方。
(三)90年代
1990<雅美族新船下水禮>十人大船下水，眾人簇擁。位於東清的海邊，應該是中午時分。
三， 顏水龍作品背後的真實蘭嶼
當顏水龍在創作併板舟主題的平靜祥和感的同時，蘭嶼文化不斷受到衝擊，波濤洶湧。這些蘭嶼文化無法消化與適應的外來物，蘭嶼人稱之為惡靈(anito)。
(一)惡靈1：蘭指部與管訓隊、管訓農場
台灣警備總部之蘭嶼指揮部1952成立，它轄有東清管訓隊與蘭嶼農場(1958~1979)(如永興農莊)。1956年左右，國民政府將所謂思想不正確的政治犯送到蘭嶼，擔任為軍人煮飯、種菜、養豬養雞、整理環境等勞役。1958年，又成立管訓隊，陸續送來在台灣犯案累累的流氓加以管訓。他們在蘭嶼做很多苦工，由軍人看守。但後來管理越來越鬆懈，使得隊員在蘭嶼到處遊蕩，發生許多事件。如逃亡，偷盜、妄砍亂劈柴、強暴達悟婦女、隊員間的衝突、牛畜糟蹋達悟人的田地、達悟人與隊員的衝突等事件[10]。
圖11之1 蘭指部蔣介石像 每面的題筆與方位有關
1958年，蘭指部在島上繼續強佔難得的可耕地興建農場，成為收容大陸來台的退除役官兵中犯罪的、難以管束且無法輔導工作者，統稱蘭嶼農場。這種農場在島上共有十個。這些受管的有案榮民與罪犯，是潛在的恐怖。
圖12 蘭嶼農場分布圖1995年
圖13 蘭嶼農場之永興農莊入口的四面牌樓 每面都是蔣介石總統的葴言
農場的性質是收容“被放逐者”，在管束並不徹底的情形下，他們在行動上仍有某種程度的自由。所以常有偷盜、性侵與不受管束，甚至殺害同伴的情形發生。蘭嶼人眼中，視之為會危害生命的惡靈。1958年後陸續成立的農場，1979年撤離。當時侵佔的土地也陸續放領。目前仍可見永興農場的華柱，四面各有蔣總統箴言的遺跡。1952年成立的蘭指部，1997年正式裁徹，如今已成廢墟。
東清管訓隊，它有著用水泥柱與鋼筋加固的牢房牆面。背山面海，風景佳，地勢平坦，是難得的蘭嶼可耕地。所在位置是蘭嶼人種誕生傳說的初始地。蘭嶼人的起源傳說是島上先有了樹木與各種植物、鳥類與各種動物，螃蟹與魚貝。然後天神在青蛇山降下的一顆石頭。這顆由天而降的石頭，從之誕生了男孩，是蘭嶼男人的起源。這裏是他的第一個居住地。這起源故事，叫jimiyuli。[11]
圖14 東清管訓隊遺跡 背後的石山是蘭嶼人稱的男人起源地
所以當蘭指部佔東清土地為管訓隊時，在含義上是惡靈取代了傳說的淨地。淨地變成了 禁地。東清，也是顏水龍作品多次取景日出的地點。
1951年來到蘭嶼的天主教紀神父也為可憐的達悟人出頭處理與軍方的糾紛，當時達悟人被視為下等國民，任由管制蘭嶼全島的軍方宰割，軍方不僅侵佔達悟人的土地，軍方農場的牛隻牲口常侵害達悟人的農作物。管訓隊的隊員到處偷竊、亂砍果樹當柴火、強姦達悟婦女，諸般惡行讓達人深感喪失尊嚴與憤怒。紀神父常會代替達悟人向軍方求償，但往往是被敷衍了事[12]。軍方在蘭嶼坐大，無人敢於出頭和他們理論。因為農場管訓隊人的強姦傳言，逢飢荒，女人寧可挨餓，不敢出門覓食。
(二)惡靈2：免費國宅新式屋
蘭嶼傳統地下屋與地面涼台、工作屋、靠背石…都是一體設計的結構。在他們的生死觀中，工作屋是重病老者的安寧待死之處。它是傳統蘭嶼人平衡生死觀、孝道與懼怕惡靈心結的槓桿支點。但免費國宅計劃1960~1981，強制打破了家屋與人際倫理的關連。再加上興建成本高(蘭嶼無河砂)，空間不夠大、未考慮蘭嶼人生計(曬飛魚干)需求。以海砂興建國宅的結果，它變成了無法適應蘭嶼環境的“德政”。它同時也變成惡靈—破壞家屋傳統的文化惡靈。圖15 島上發行的刊物反映 反對海砂屋的聲浪頗大 1992年
圖16 設計不良變豬舍的國宅
圖17 海砂屋80年代時的情形
(三)惡靈3：核廢廠
核廢場，蘭嶼人的語言把它解釋為使人生病的惡靈。1974年規劃興建動工之時，為省顧慮，佯稱為罐頭工廠。1982年正式存放廢料，1987年爆發第一次核廢料抗爭之件。1984<蘭嶼風景>創作之時，蘭嶼的核廢場已經開始運作。但抗爭還得等三年後(1987)，才一鳴驚人。凝聚成共識的反核廢勢力要到1989年才成氣侯。台灣島內同情聲援反核廢的聲音，與當時抬頭的環保意識同步。但是它與蘭嶼島人視核廢為惡靈的心態與出發點不同。
圖18 反核與戰甲的關係 趨逐惡靈
圖19 95年6月的反核立場文章
圖20 抗議核廢料
1903年，在今核廢廠的外海，發生美國船的觸礁沉沒事件。由於屍體對達悟人來說，是會帶來疾病的惡靈，所以他們戴上頭盔藤帽，佩帶刀劍與槍矛，準備為島上的平安而武裝對抗它們。它們的出現轟動了漁人、紅頭與野銀、東清部落。結果觸礁事件中，仍然有被救起的美國水手，雖救活並送交日本駐在所。結是反而水手忘恩負義，導致接下來的蘭嶼人肅清事件。每個部落(除了紅頭)的勇士，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做上記號。再由日人從台灣引起的其他原住民壯漢一一將他們逮捕、監禁與毒打，造成許多達悟人家破人亡，以高壓方式對達悟人“報復”。長輩一再的告誡，日本人像吃人的野獸，日本人是強者，達悟人是弱小。美國人事件，也被告誡，不要再說[13]。
從文化層面來看，美國水手應該是被蘭嶼人武裝趨魔的舉動驚嚇，把他們視為是打劫者，才導致日本人捉到把柄，利用機會順便高壓迫害了蘭嶼人。所以核廢場所在地，就是蘭嶼人被日人屠殺與高壓記憶之始。是大家不願提的傷心、背信忘義的事件發生地。
90年代，因解嚴之故，許多過去不能提的感受，紛紛得有自由抒發的保障。歷經日治、二二八事件而能夠繼續發揮角色的前輩藝術家都會被套問這一類的問題“您對政府的態度，事件的當時您的態度”。楊智富於<巨匠的足跡>一文中，紀錄顏水龍說了一段很難決心啟齒的話。顏氏說：有一例子，我平常不願說明。當時電力公司把一些廢料放到蘭嶼，我因此畫了一幅作品，以海為背景，有兩位男子頭低低，一位婦女帶著一個瘦瘦的孩子和一條狗…。黃莉珺註腳中提到，楊氏在1990年的文章<巨匠的足跡—訪談台灣前輩美術家顏水龍>說了以上的話。這引用，點出了顏氏在1990年時候的台電核廢問題的看法。黃莉珺採用了以下的說法[14]，開始將1982年時代的蘭嶼時期作品，列為反污染作品。[15]文中所提，是這件1982年作品<蘭嶼所見>。圖19 遠拍的廢核場成了每個觀光客的必經之地
(四)惡靈4：國家公園
1979年，蘭嶼被規劃為國家公園預定地。同年，管訓隊終於裁撤。但是對蘭嶼人來說，在終於解脫管訓隊夢魘(1979裁撤)後，馬上當局賞賜“國家公園”…像是用來收買人心的甜頭。以過去國民政府的農場、管訓隊與國宅、土地國有化的措施，蘭嶼人最早是持觀望的態度。反而是一些政治人物頗熱衷推動。
圖21 蘭嶼人反對國家公園的報導 1992年1月
接下來的蘭嶼歷史，核廢廠事件的衝突，不斷上演。國家公園的計劃，台灣執政當局，徹底不再能夠獲得他們的信賴。最後蘭嶼多數人堅決反對成立國家公園，終於在1993年緩議不再討論此計劃。
時間上，1979年，農場裁徹，蘭嶼同時成為國家公園預定地。1986規畫讓蘭嶼成為第五座國家公園。它是惡靈—將蘭嶼視為國有文化資產的國家強權。
圖22 國家公園若成立 捕飛魚的傳統活動會受約束
圖22之1 若蘭嶼變成國家公園 傳統的伐木造舟活動會受約束 分工合作的蘭嶼拼板舟
傳統會受約束
圖22之2 魚季的拼板舟
達悟人不瞭解國家公園是什麼，但是從台灣的玉山國家公園，太魯閣國家公園等先例，我們知道那是欺騙原住民土地的技倆。我們看了國家公園法之後，發現不僅會佔我們的土地，還會限制我們伐木、捕魚。我們不能種芋頭、不能捕魚、不能伐木造屋，也就是毀滅我們的文化與生活。蘭嶼國家公園的設立，不僅未曾徵詢達悟人意見，根本沒有達悟族的人參與。政府找了專家學者做研究，學者的意見也未被採納。最後整個計劃都是營建署官員閉門造車的成果，管理國家公園的都是漢人，達悟人能做的工作都是清潔工這類的粗重工作，每次開協調會官員都信誓旦旦要保護我們的文化，其實是把我們當動物讓漢人觀賞譏笑[16]。
對蘭嶼人而言，國家公園的出現，就像賽德克巴萊中日本人所建設的霧社，蘭嶼人會被視為動物園的動物，在觀光客的眼中島上生活的點點滴滴，無所遁形。“蘭嶼人只會顯得更加貧窮”。
圖23 民國90年發行的莫那魯道正面硬幣20元 因為賽德克巴萊電影而重新流行
圖24 民國90年發行的原住民主題20元硬幣背面是蘭嶼舟
結論
人類學家James Fox指出南島語族雖然是無文字，不著述的民族，但卻擅長運作在地的生態符碼構成當地特有之地景記憶。這些地誌景觀(topographic vista)，包裹了在地經驗、南島原住民的地景知識。它們是對日常生活場景的大量聯想，性質是從風景的注視而後產生情感，經過約定俗成，接納命名的結果。這些名稱，反映的是其生活週遭的地物景觀被有機編織成為傳統生態知識；它們同時是社會組織與文化價值交織的結果。地誌景觀，是蘭嶼的重要資產。
然而外人與殖民者卻只看到空蕩蕩的荒野中閒置的天然資源而大嘆可惜[17]。新的殖民者為蘭嶼留下坦克岩、軍艦岩、鋼盔岩、雙獅岩的新名稱。它們與原來的地景記憶有嚴重的脫節。如地誌景觀“鋼盔岩”，蘭嶼人的聯想是工作房、脖子、螞蟻疊起來、棄死嬰處…、像下顎、搖擺。巨大的衝擊，是撲天蓋地而來。
日本人、國民政府的管理與意識形態，一波一波地改變這個純樸、自給自足的蘭嶼。1903年時的美國船難事件、1934年興建氣象台…，1935年的紅頭嶼是人種學的保留地。1946年後，國民政府進駐，進而改名為蘭嶼。1952年，警備總部之蘭嶼指揮部成立，管訓隊成立，蘭嶼成為罪犯的收容所。1958年開始，全島陸續成立了十個管訓農場，地點都是強迫徵用的珍貴可耕地。1960年代開始，各部落續興建不合文化與風土與民俗的國宅。1979年蘭嶼被規劃為國家公園預定地。1982年，核廢廠興建完工，第一批廢料移入廠區。蘭嶼人，稱它們為惡靈。1987年，第一次反核抗爭。
圖25 已經裁撤的蘭指部司令台
圖26 60年代的海砂屋 戰甲則是應觀眾要求的戰甲裝扮 旁邊是最初始狀態的地下屋
圖27 70年代的海砂屋政策下的地下屋落成祭
執政者，總是用自己高高在上的眼睛審視蘭嶼，因為沒有尊重文化持有者的認知，導致一些不宜、不善的措施在島上出現，造成文化出現質變與被消滅的危機。文化衝擊與社會動盪，至今仍餘波不止。
在台灣省文獻會搜集的口述歷史資料中，提到長者對日本人的記憶。分析資料中的語氣，仇日的味道濃厚，呼應了過去蘭嶼被強迫勞役的事實。但對於日本人狠話中的中國人政權部份，他們能夠把細節記得那麼仔細，似乎是它們都發生了! 以致於有被料中的無奈。
日本人臨行前，還大言不慚稱到：我們日本雖然戰敗，但五年內我們還會再統治你們，日本人離開你們之後，會有大陸的中國人SINAJING來統治你們。你們的處境會更悽慘，他們缺乏人性，更為殘暴，會把你們當牛馬一樣看待。中國人也會侵佔你們的土地，消滅你們的文化，改變你們的生活習慣，強迫你們說他們的話[18]。
筆者在文中，以顏水龍的蘭嶼寫生經驗為主要軸線，再對照當地文化變遷過程的第二軸線，我們會發現島上文化衝擊最烈的時期，顏水龍作品卻異常冷靜。顏水龍，也用自己的眼睛閱讀蘭嶼，然後他的自由意志決定了要冷靜地畫出蘭嶼的沉默。即使，那時的蘭嶼實況，是個局勢動盪與人心不安的。因為，那怕只是一個管訓隊員的脫逃，出於對惡靈的恐懼，全島都會警戒搜索與人心遑遑。不過，換個角度看，顏水龍對環境並非無感。甚至，他把蘭嶼最美的一面表現出來，正是一種對平衡、撫慰。作品件件都有日出，也算是表達他對蘭嶼前後兩代統治者的評價，那是一種對日治時期“紅頭嶼人種學保留區”的懷念。
圖28 美麗的風景明信片像是顏水龍的作品 最蘭嶼最美的呈現
附錄
評論黃莉珺解讀顏水龍作品1982<蘭嶼所見>的觀點
問題
黃莉珺的觀點，是以楊君的文章<巨匠的足跡>為依據。<巨>述及，顏水龍在1990年的訪問中提到他在1982年作品<蘭嶼所見>與<雅美小孩>已然是表現對核廢料的無言抗議。然後黃君在論文中再逆推1973年時，就已經開始從事反污染系列作品的創作。只是核對蘭嶼年表，1974年，核廢料廠開始興建。抗爭，是遲到1987年才終於開始，然後激烈地抗爭至1988年。
所以，顏氏是不可能在1973年就預知接下來國家能源政策及它的弊病。反核廢的態度，是1990年顏氏被動被採訪時的態度。但不能否認的是到了1987年之後，台灣地區的環保意識高漲，讓環保與國家發展問題成為施政的兩難抉擇。同時期因為蘭嶼計劃成立國家公園案而呈現環保與核廢拉踞的兩難問題，如同1986年時立霧溪的環保與發電拉踞的兩難問題，新中橫的環保與通車的兩難問題。它們的共通性，都是因為國家公園計劃而起。
黃君筆下的顏氏，與楊君筆下的顏氏，都是一位旁觀蘭嶼美地，卻心懷遺憾的長者。顏氏口述自己的高瞻遠囑，應是出於他這一位藝壇長者且長年以蘭嶼為題的情形之下，1990年時的反廢核浪潮，在訪談者的提問中，他必須表現出符合社會期許的長者風範。但黃君則是逆推反廢核=反污染的系列作品到了1973年。這點肯定是過度的詮釋。
但值得深究的是，這“過度”所為何來? 若出於無意，那麼就單純是研究方法不夠嚴謹的問題。但若是出於有意…呢? 就如同顏氏有意形塑自己的遠見，黃君筆下的顏氏則是為台灣的環保反核團體又號召了一位名人，他就是顏水龍。筆者認為，顏氏是樂觀他被如此歸類。黃君的個人經歷中，曾有參與社會運動的紀錄。
評論
如同前述的國家公園兩難問題，蘭嶼的核廢問題也與國家公園案密切相連。只不過，結果是蘭嶼國家公園案告吹。因為蘭嶼農場與國宅事件，雅美人長期對來自台灣的漢人政府是愈來愈不信任。不要的垃圾盡往蘭嶼送，是他們對漢人惡霸的再次驗証。甚至1982年允諾的回饋金也是到了1988年才發放，激烈的抗爭後發放。(這發放，更驗証了當局的惡霸)。
出於不尊重雅美人的意見，他們也不歡迎國家公園。當時的國家公園當局也把不歡迎的理由簡化為原住民不滿打獵與捕漁的行動受限，而忽略了當局的惡霸心態才是他們的不滿。
有資料的兩次顏氏參觀蘭嶼，一次是1935年，一次是1972年。兩次之間，蘭嶼最大的改變是，退輔會的農場佔據了蘭嶼土地，而且強迫島民接受來自台灣的頑劣份子。1935年，因為蘭嶼沒有開發價值，日方隔離了紅頭嶼，使之成為純粹的人種學研究對象。島民從此過著沒有現代化污染的天真生活。1958年開始，退輔會強殖的管訓農場，時常不受管束的隊員們成為每夜蘭嶼島民的夜裏惡魔。1972年，顏水龍再次拜訪蘭嶼，是真的看到了島民們不再天真的猜忌與無助。只不過原因應該不是出在核廢，而是退輔會的強橫。
回到文化持有者的立場，如同漢人的強橫，研究者也強橫。顏氏的蘭嶼觀點也是一種強橫。但顏氏的強橫不等於漢人的強橫，而是來自日本情結。1935年，顏氏拜訪蘭嶼前參觀了土俗人種學研究室。對照於顏氏的雅美人作品，排排站立的雅美小孩與男女，與其說是一派冷漠、不滿核廢，不如說它們更像是人種研究室裏的檔案照片。大大的日出，更像是他對日本與他的老師藤島武二的追念。
蘭嶼年表
1618
(明萬曆46年)張巒著“東西洋考”中稱蘭嶼為“紅豆嶼”
1896
(清光緒21年日明治23年)中日簽定馬關條約，蘭嶼隨台、澎割讓予日本。 日人據台遣人至蘭嶼測量，認定無開發價值，決定保留供人類學者研究。 正式設立蘭嶼為研究區，禁止外人移殖開發，並改屬台東縣管轄。
1897(日明治30年)
日人鳥居龍藏第一次赴本島調查，在報告中稱島民為YAMI。
1902(日明治35年)
日人島居龍藏著“紅頭嶼土俗調查報告書”，東京。
1903
(日明治36年)美國帆船遇颶風破損漂流到蘭嶼，雅美人以固有禮儀執戈矛到岸邊歡迎，美國人以為雅美族人企圖搶劫，而開槍向岸上射擊，雙方發生衝突。 日人在蘭嶼設立駐在所，於紅頭社駐警察三名，此為國家體制機構進入蘭嶼之始。
1923-4
(日大正12年)日人在紅頭設立蕃童教育所，施以簡單語文教育，教授：講話、讀書、算術、作文、書法，畢業生只能講簡單日文。 日本人在蘭嶼從事堅魚製造。
1931
(日昭和6年)稻葉直通，瀨川孝吉：“日本的南端─紅頭嶼”，東京。
1932
(日昭和7年)東清村設立蕃童教育所。
1937-6
(日昭和12年)台灣建築會的機關發表：千千岩著之“台灣高砂族的住家”第一報。至1942年共五報。
因為霍亂造成人口大量死亡。每次疫情發生時，部落中只能靠著驅離惡靈的儀式。達悟人記憶清楚的霍亂是發生在1937年。有人如廁時、埋葬親人時等等被感染[19]。
1946
(民國35年)國府進駐台灣，劃為山地鄉，成立紅頭嶼鄉公所，及警察派出所、衛生所。
1948-7-15
(民國37年)頒佈“山地保留管理辦法”。 基督教長老教會開始上蘭嶼傳教。
1952
(民國41年)蘭嶼指揮部進入蘭嶼島內。
1954
天主教傳入。
1958
退除役官兵輔導委員會進入蘭嶼，在蘭嶼徵用了33筆計240.19公頃的土地，稱“蘭嶼農場”，成立之初由退輔會直接管理，對象為有案榮民。成立婦女會與大同農場。
1959
管訓農場委交警備總部職訓總隊代管，農場場長由蘭嶼指揮部指揮官兼收一般重刑犯，將榮民稱為場員，重刑犯稱為隊員，人數約有1,000名，藉強制勞動管訓監禁。
1960
台東縣政府撥款二萬元給漁人、紅頭村建示範住宅十棟，目前漁人村尚存一戶。
1966-9-20
漁人村興建16戶國宅，國宅計劃配合山胞生活改善計劃，每年補助興建國宅八棟16戶，免費贈予山胞居住。
1966
省政府民政廳主辦，配合改善山胞生活改善計劃，共興建國宅566戶。
1967
撤除山地管制，蘭嶼正式對外開放。外資開始進入蘭嶼。
1968
政府開辦九年國教。 椰油村興建16戶國宅，每戶28,958元。 “蘭嶼輪”始航。 開設“開元港”。
1969
椰油村興建16戶國宅，每戶30,000元。
1974-5-11
行政院原子能委員會展開“蘭嶼計劃”（核廢場地點選設在蘭嶼）。 椰油村興建16戶國宅。
1979
管訓隊撤出，因為當地擁有稀有罕的蘭嶼角鶚舉世聞名。民國68年台灣地區綜合開發計劃，列之為國家公園預定地。1982年3月邀請學者專家赴實地勘查，以及調查公園預定地內之天然資源與人文古蹟現況。並研擬<蘭嶼地區自然暨人文資源保育措施初步報告>。依<文化資產保存法>保護其人文及動植物生態景觀資源。
1981/11/25
台灣省政府公佈廢止“台灣省山地人民生活改進辦法”。 台電第二核能發電廠開始供電。 政府開始對山胞徵稅。 鑑於國宅破損嚴重，雅美人不喜政府贈送的免費國宅，而施行由雅美人自行籌錢15-20萬元，由鄉公所協助繪制設計圖、施工圖興建自用住宅，但每村以五戶為限，期望雅美人能維修新建住宅，至今國宅政策乃以此方式進行。
1982/4
核廢料儲存場完工。位於蘭嶼龍門地區之“國家放射性廢料第一儲存場” 五月十九日接收了一萬桶核廢料。由省政府與台電配合興建500千瓦機組兩部之火力發電廠一座完工。六月全部完成供電。
1982年10月18日
行政院於1982年10月18日由政務委員費驊集內政部、交通部、經濟部、經建會、文建會、台灣省政府審查，結論是“蘭與地區依資源特性及實質發展狀況，已經不適作國家公園及風景特定區。其保育方式依文化資產保存法有關規定辦理。由文建會成立工作小組籌畫進行保育。
1986年5月7日
文建會請裁撤蘭嶼地區自然暨人文保育工作小組。
1986-6
六月營建署以蘭嶼國家公園的構想就其未來遠景與蘭嶼居民進行多方面溝通與協調。 七月立委饒穎奇等20人向行政院提出質詢，要求規劃蘭嶼為第五座國家公園。
1986年10月
行政院擱置立霧溪水力發電計畫
1987年11月
饒穎奇等議請核定蘭嶼為我國第五座國家公園
1987年9月至11月營建署邀請專家至蘭嶼現勘研商與相關機關，地方政府民意機關，地方士紳與學校進行研商。獲致結論：設置蘭嶼國家公園為全體與會人員共同願望。並應以保存雅美族傳統文化及增進蘭嶼雅美族同胞生活福祉為規劃目標，未來計畫之執行宜尊重雅美族同胞生活習俗，傳統之砍柴及捕漁等活動將適度開放，規劃期間宜儘量縮短，經營管理需有雅美族同胞參與及加強與雅美族同胞之溝通工作。
1987-7(1987-10-13)
田雅各醫師自願到蘭嶼衛生所服務。 在鄉公所舉行有關核廢料儲存問題的官民協調會。因中山科學研究院試圖取得編號26 號土地，並以「基於國防保密規定」逃避村民質問，而26號地在紅頭村735位族人的心中，是傳說裡祖先發源的聖地，也是代代相傳的公有地。十二月７日放射線物料管理處為了安撫雅美族人日漸昇高的反核廢料情緒，策劃了一次日本的參觀旅行，邀請蘭嶼鄉長、縣議員、鄉代表‘村長赴日，但經由數位雅美青年的奔走、動員，在12月7日受邀雅美人齊集蘭嶼機場，候機出發的時候，爆發了“機場抗議事件”，當時雖僅有六位蘭嶼青年排除各種顧忌，做起抗議海報、抗議規模雖小，但卻是雅美人對統治力量的長久積怨，史無前例地表達了首度的嚴正抗議。
1988-1-19
台航班機在蘭嶼失事撞毀。四月蘭嶼國家公園案由行政院正式核定，預計1989年7月公佈實施。
1988年4月1日
核定蘭嶼地區可依國家公園法規劃成立國家公園，同時文建會所成立之小組准予裁撤。
1989
一月內政部國家公園計劃委員會通過「蘭嶼國家公園計劃範圍」草案。 二月台大城鄉所完成營建署委託之「蘭嶼地區社會發展與國家公園計劃」報告。
二月內政部營建署在蘭嶼舉辦「蘭嶼國家公園規劃說明會」。
【備註】：雅美鄉民要求核廢場、小蘭嶼炸射靶場、陸軍勵德班遷離蘭嶼。
1989年7月14日
核定同意成立蘭嶼國家公園管理處籌備處。範圍內之核能廢料貯存場及小蘭嶼炸射區之使用與國家公園設置目標之調和問題，請內政部妥善規劃。
1990
三月由於蘭嶼鄉民反對國家公園聲浪高，營建署規劃工作停擺。
1991
二月廿日雅美族公共事務促進會發動二二０反核行動。要求政府當局立即廢除核廢場二期工程擴建計畫，訂出遷廠時間表，及立即停止核廢料運輸工作。
三月九日包括蘭嶼代表、教授及環保團體，要求台電停止核廢場二期工程擴建計畫，核廢廠遷出蘭嶼。九月基督教長老教會花東社區發展中心在蘭嶼各部落舉辦六場「蘭嶼國家公園座談會」，鄉民要求先遷核廢場，再談國家公園。
原能會八十年度研究發展計劃成果討論會中提出，研究發現受訪的雅美族人中，有四分之三對儲存廠設在蘭嶼有受愚弄或不被尊重的感覺，而大部份受訪雅美人認為「政府很欺負雅美人」，當被問到是否贊成儲存廠設在蘭嶼時，有九成的人表示反對。
1991年第五座國家公園成立 雪霸國家公園
1992行政院經建會正式核定蘭嶼國家公園區域範圍
1992
營建署長潘禮門表示不惜動用警察公權力執行蘭嶼國家公園計畫。二月營建署長潘禮門前往蘭嶼與雅美人做最後溝通，遭到六百餘名著戰袍雅美人抗議。三月十六日內政部蘭嶼國家公園草案計劃研修小組第一次會議前往蘭嶼溝通，因反對聲浪高，最後在「外地人滾出去，蘭嶼事雅美人自理」的抗議聲中，蘭嶼國家公園案再度擱淺。
1993
三月廿五日由林正杰主辦之「與雅美人共舞」──國家公園與原住民權益公聽會，七月一日朝野協商國營事業預算案中，全數刪除蘭嶼核廢場經費。結果是與會人多表反對設置國家公園，而後更有立法委員十四位連署暫緩設置。1993年5月22日內政部國家公園計劃委員會21會論決議暫緩辦理蘭嶼國家公園計劃，但仍需溝通。7月31日，同意緩辦。
1993年6月17日
繼蘭嶼雅美人，太魯閣國家公園太魯閣族，玉山國家公園內的布農族要向內政部陳情，要求將他們的土地與耕地畫出國家公園外。
1997年3月20日
營建署再召開“研商蘭嶼地區是否繼續推動國公園計劃案”，與會之地方政府與當地代表仍對設置國家公園無法取得共識。決議先請雅美建立共識後再議。